作为一位有着传奇色彩的植物学家，李恒的传奇阅历开端得很晚。直到快60岁退休，她在昆植所里仍是一名副研讨员，那些让人呆若木鸡的植物学冒险之旅还没有打开。年月当然蹉跎了，但关于其时这位还默默无闻的研讨员，但凡蹉跎的，都成了心里堆集的火焰。1996年起，67岁的李恒率队，对高黎贡山进行了20屡次、长达11年的大规模调查。依据她的调查日志，她在户外调查最久的一年有200多天。终究一次大规模调查完毕时，她现已78岁。

　　在抗原检测出阳性的前一个作业日，93岁的植物学家李恒还在照常上班。昆明植物研讨所坐落于元宝山，早上8点，这位头发斑白的老太太便从山脚的家里动身，不必拐杖，不必人扶，一步一步行进，半小时内抵达那间坐落山顶的作业室。

　　作为昆植所里年岁最大、加班最狠、仅有一位退休后仍保有作业室的研讨员，她每天都要作业到清晨1点今后，有时清晨3点还能收到她的邮件回复，以及朋友圈点赞。到了周五晚上，她放心肠加班到清晨4、5点——第二天是周末，不必早上。昆植所的36个保安都了解这位老太太，等她清晨终究一个下班，值勤保安就开着巡逻车送她回家。

　　在昆植所，一提老太太，人人都知道特指李恒。不只由于她成果斐然——出书了44部专著，参加过超越5000万字的《我国植物志》的编研作业，发现了100多个植物新种，被世界天南星学会颁发最高奖“H.W.Schott奖”——还由于她在整个学术生计中，做了许多超出人们幻想的冒险作业。

　　她每年都会出户外调查，50多年来每年均匀天数是100天，61岁的时分带着骑兵深化人迹罕至的高黎贡山，爬过大树、滚过雪山、坠过马、得过疟疾，70多岁时还作为担任人组织了高黎贡山大型户外调查，几回调查完毕后直接进了医院。

　　89岁那年，老太太摔了一跤，挺严峻的，但她照样上班。直到一位细心的女搭档发现，她的脚踝肿到鞋子都塞不进去了，有下肢静脉血栓的危险，李恒这才进了医院。这一年，一位比她小9岁的天然文学作家（便是说也80岁了）和她约好一同去观赏重楼栽培地。但飓风“山竹”忽然席卷，一路上山路高低，往复开车要8个小时，他以为会延期，成果老太太按期来接他，“别听他们瞎咋呼什么强飓风……真下雨了，我把你们挨个儿背下去！”

　　李恒九十大寿那天，一位90后学生打来问好电话。电话里，老太太说这年预备春天去轿子雪山，秋天去碧罗雪山和高黎贡山。全都是海拔4000米以上的。学生听完表明信服。就在这年去高黎贡山的路上，遇到了轻度的山体滑坡，砂石哗啦往下掉，这位强悍过人的老太太淡定地对司机说，“冲曩昔。”

　　退休后，李恒每年还要和昆植所的在职员工相同写年终总结，哪些缺乏，哪些展望。几年前所里开会，请她上台说话，老太太一语惊人，“呼吁咱们绝不躺平！”台下有人连这个词都没听过。咱们愣了一瞬间，接着掌声雷动。

　　2019年，当90岁的李恒传闻，她的好朋友、80岁的曾孝濂，这位“我国植物画第一人”查看出了恶性肿瘤，预备去北京做手术时，她让搭档张全星开车载去他家。

　　一进门，没有问寒问暖，没有慰劳，李恒对曾孝濂说，“我有个东西，你得赶忙给我画，你看你还没走。”伴随在旁的张全星感到难以想象，“我想怎样说得出这种话，人家是去做手术啊，回不回得来都不知道。”

　　“你要画什么东西？”曾孝濂并不惊讶（“李恒要是讲客套，她就不是李恒了”），当他得知，这是李恒行将投稿给《Nature》的论文上的插画，立马就容许了（惋惜的是投稿失利转投了其他杂志）。昆明植物研讨所至今没有人在《Nature》上宣布过论文。

　　“我必需求支撑她！”曾孝濂在电话里说。在住进医院的前两天，他完成了画作，把画快递给了在昆明等候的李恒。

　　“咱们这一辈的人都是这样过来的，存亡看得很淡，仍是手上这个作业更重要。”李恒后来向张全星解释道。

　　上一年11月，在昆植所食堂门前，李恒、曾孝濂，以及从前昆植所所长、我国科学院院士孙汉董三人偶遇了。作为所里最著名的、还健在的三位白叟（一位93岁，两位83岁），他们可贵凑一块谈天，就愉快地合了一张影，临别前还达到一致：身体好好的，再多干两年。

　　但仅一个多月后，李恒确诊了新冠，腹泻不止，送去医院当天就住进ICU。在这前一天，她仍坐在家里的电脑桌前作业，像过往的每一天相同，用红笔在台历上对这一天做了记载——多云，阵雨，4~9℃，腹泻，没有恶化。那是她在台历上终究的笔迹。悉数来得过分忽然。李恒住院三个多星期，呼吸机插管，无法说话，不能探视，一声离别都来不及说，就因脏器衰竭，在本年1月12日下午5点离世。

　　作为一位有着传奇色彩的植物学家，李恒的传奇阅历开端得很晚。直到快60岁退休，她在昆植所里仍是一名副研讨员，那些让人呆若木鸡的植物学冒险之旅还没有打开。她是半路入门，年轻时本是一名俄语翻译，32岁随老公从北京调任昆植所后，才开端转向植物学，又赶上十年“文革”，比及第一篇论文宣布时，她现已47岁。

　　年月当然蹉跎了，但关于其时这位还默默无闻的研讨员，但凡蹉跎的，都成了心里堆集的火焰。李恒的硕士研讨生、现在的中央民族大学教授龙春林记住，57岁的李恒给他的第一印象是：一位抽烟的女常识分子，这在其时既稀有，又霸气。

　　不管身在何处，李恒都是一个刚烈之人。“文革”时，她被关进过“牛棚”。“打得满嘴鲜血，她头发一甩，就那样。”儿子王群路回想道。其时昆植所中止了一切作业，时任所长吴征镒成了“牛棚”里的头号走资派。在那些没有自在、饱尝耻辱的日子里，李恒就跟在吴征镒后头，认全了昆植所周围悉数的杂草。吴征镒是天才型的植物学者，他能够一边烧开水炉，一边在碎纸条上凭记忆力写植物学作品。后来昆植所恢复作业，吴征镒作为《我国植物志》的主编，让李恒担任了其间几个科。

　　理论上，李恒会在60岁时退休。但在她退休前两年，1987年，吴征镒担任的全国第一号严重基金项目“我国种子植物区系研讨”发动，项目分解成多个子课题，其间最难的两个课题之一是独龙江区系调查，李恒接下了它。

　　独龙江是云南省贡山县的一个乡，在独龙江和贡山县城之间，横亘着海拔4000米的高黎贡山。对一个区系的研讨，需求有完好一年的调查。此前有过屡次独龙江的夏日调查，但从未有植物学家在冬季进过独龙江。每年11月到次年6月，高黎贡山大雪封山，仅有一条能够进独龙江的路也被隔绝。而李恒要做的，便是史上第一次、长达8个月的独龙江越冬调查。

　　“吴先生把这两个硬骨头拿出来之后，她就义无反顾地把这个使命给接下来了，李教师其时跟我说，‘这不是我去做还能谁做？’她有一种豪气在里边。”龙春林说。

　　为了进独龙江，李恒光预备物资就花了2年。做标本用的许多报纸和木炭，各种食物和作料，一包菜籽（当地没有青菜），几箱蜡烛（仅有的照明东西），两百条烟和酒（当地硬通货），以及运送物资的马匹——整个贡山县只要十几匹，而李恒终究找来64匹。“两年了好多人都写了文章，我还没有去。”对此行，李恒后来有过回想。

　　但就在动身去独龙江的前两天，李恒的老公、昆植所的园林设计师王今维忽然病重，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。其时所里的领导主张李恒，不要去独龙江了，留下来陪一陪老公吧。

　　儿子王群路其时彻底不能了解母亲的决议，“这个家就丢给我和我姐姐，她就走了。”

　　对那时现已61岁的李恒来说，某种意义上，她曩昔所做的尽力，都是为了此刻。她靠着母亲和妹妹做手艺活赚钱，才得以读书，从一名中科院图书馆的办事员，拼了命地成了中科院专家处的俄语翻译。在一场翻译竞赛里，她24小时连续不断地翻，竞赛完毕，手抖到连字也写不了。没多久中苏关系恶化，她的俄语没了用途，又从一名随夫南下的家庭妇女，拼了命地成了一名植物学家。现在到了退休前终究一项也是最重要的作业，她不管如何都要拼到终究。

　　1990年10月29日，李恒和一个研讨生、一个绘图师、一个派出所所长、64匹驮物资的马一同动身了。好像要上战场相同，她连遗书都提早写好了。

　　进独龙江的山路要走上三天。第三天从东向西，翻越3840米的高山。骑兵一路上穿过了常绿阔叶林、野核桃林、石橼、杜鹃矮林，抵达山脊处的风雪垭口，这儿山势峻峭，好像鬼门关。在最为险阻的路段，他们偶遇了一位独龙族男人。看着部队里仅有的女士，年过花甲、身形衰弱的李恒，他表明从没见过像她这么年长的女人要翻山进独龙江。他对李恒说了一句独龙语，“你长了一颗山君的胆。”

　　山中无年月，调查队沿着雪线收集标本，而雪线每天都在改动。高黎贡山的一天有四季。这儿笔直高差4000米，山沟下雨，山顶下雪。晴天是这儿的稀缺品，到了旱季，一个月有时只要4个晴天。他们安营在山里，帐子深夜也会被雨水吞没。

　　野生动物随时来访，黑熊、扭角羚、猫相同大的老鼠，还有毒蛇，在500米内，李恒从前碰到了72条。但险阻之外，关于植物学家，这儿相同是一片诱人之境，40万公顷的山野之间，人迹罕至，但白垩纪时代就存在的秃杉林却在这繁殖了上亿年，这儿还有人间稀有的大树杜鹃——几万朵赤色的花盛开在几十米高的大树上，好像漂浮的红云。

　　8个月的独龙江越冬调查完毕后，带着装在86个箱子里的3万份标本，调查队整整走了四天。第三天，李恒从马背上摔了下来，当即昏倒。醒来后，她的身体不能动弹，整个人趴在马背上，每颠一下就疼痛难忍。抵达贡山县城后，她没有去医院，而是去给县政府做陈述，说这趟调查收成极大，请他们必需要好好维护当地生态。直到几天后回到昆明，去医院拍片，李恒才发现自己断了三根肋骨。

　　李恒没有住院，而是要了几张膏药，就回昆植所判定标本。标本室里，她僵直地站着或坐着，在显微镜下检视那些得之不易的标本，一朝一夕，她感觉肋骨愈合，活动自若。但6个月后，她忽然咳出了血，医院的查看成果是，她吸入过量标本里的杀虫剂，中毒致血管决裂。

　　透过那86箱来自独龙江的植物标本，李恒第一次读取出了独龙江的前史。千万年前，独龙江地点的地壳板块坐落热带地区。在一次剧烈的地壳变化后，它向北推进了450千米，从热带来到了温带。造物的奇观在此刻闪现。热带植物逐渐和温带植物交融，产生了许多新种和变种，这儿植物的丰厚程度，简直涵盖了从海南到东北的一切植被。

　　一片全新的广阔天地，在李恒退休今后缓缓打开。1996年起，67岁的李恒从头率队，这次她带上了包含全球多个国家的科学团队，对高黎贡山进行了20屡次、长达11年的大规模调查。依据她的调查日志，她在户外调查最久的一年有200多天。终究一次大规模调查完毕时，她现已78岁。

　　在户外，李恒有一种令人胆寒的气魄。去独龙江越冬调查时，李恒被马鹿虱子咬了，这是一种毒虫，咬上之后，头会埋进人的肉里。她先用盐巴搓死了马鹿虱子，用刀片划开了创伤，将它的尸身从她的肉里取了出来。那期间，李恒还染上了疟疾，高烧不退，一个星期都下不来床。其时他们才来独龙江两个月，昆植所的领导就来电让他们赶忙撤回昆明。李恒的回复是，“行前不是已写了遗言？”

　　一到户外，李恒就像一颗高度敏锐的植物雷达。一次她被一只躲在树叶后边吃东西的山公招引，再细心一看，山公藏身的树叶有点特别，不知哪来的力气，其时三四十岁的李恒猛地爬到了10多米高的树上，由此发现了她人生中第一个天南星科新种，绿春崖角藤。当她现已73岁，掌管高黎贡山调查时，户外登高爬低收集标本的活儿大部分交给了团队，但一次她去给学生送食物，忽然就在这帮学生每天进进出出的帐子外面发现了天南星科新种，丹朱南星。

　　第一次独龙江越冬调查回来后，龙春林发现，李恒开端重视、议论各种社会问题。曩昔她更多只关怀自己作业中的一亩三分田，现在遇到谁她都会讲一讲高黎贡山的贫穷问题，医疗资源匮乏，教育资源匮乏，交通阻塞等等。“她会有知道地说这些作业，然后也会尽力去做，这个是一个很大的改动。”

　　1990年李恒进独龙江时，那里还像一个原始社会，以物换物，对钱没有概念。他们给李恒一只鸡，李恒给他们20块钱，钱当场成了擤鼻涕的面巾纸。李恒听不了解独龙语，但能感触他们待客的热心。她曾在多年前一次采访中说到，“我在山上采标本，知道我要来，我进去的时分，他们人不在，可是火塘边鸡蛋现已煮好了，皮都剥掉了。”李恒感谢他们，但她并不浪漫化所谓边民的日子。当地人太爱喝酒，成天醉醺醺，有的人酒精中毒，“我觉得这个是最值得忧虑的。”聊起当地的教育，她也十分忧虑，“里边大部分人都不读书，乃至乡长的、教师的孩子也不读书。”

　　上一年12月初，张全星去高黎贡山出差，从当地官员那里第一次传闻了一件有关李恒的事。当年独龙江越冬调查回来后，项目成果在1995年获得了我国科学院天然科学奖一等奖，奖金两万元。李恒把这笔钱捐给了独龙江当地的校园，还和一位女企业家联合捐助了44名独龙江失学女童。但这件作业，李恒简直没有声张过。

　　晚年，作为出书过重楼属植物专著的专家，李恒常常到现场辅导栽培户种重楼。重楼是云南白药的主要成分，但事实上，只要重楼属里的滇重楼和七叶一枝花才是有用的。许多栽培户不了解，乱种，常常白费力气，又亏了钱。李恒为此在2016年写了一本重楼栽培手册，免费分发给栽培户。许多栽培户都有她的手机号，她的手机就挂在脖子上，任何人打来电话她都会接。

　　李恒的葬礼十分俭朴，没有遗体离别仪式，直接就在公墓落葬。老太太最厌烦声势浩大，更不想在疫情严重时期给大伙添麻烦。公墓坐落在邻近山上，在那里能够俯视整个昆明植物研讨所，那个她为之作业了60多年的当地。

　　“好好歇息，永动机该停了。”站在墓前，69岁的王群路对作业了一辈子的母亲说。他从2014年退休起，就变成李恒的“王大秘书”，不管出差仍是开会，他都陪在母亲左右。父亲逝世后，一直是他在给茕居的李恒做好每天的饭菜，协助清扫家里卫生。

　　作为儿子，王群路并非没有怨言。自打记事，他就知道母亲是一个作业狂，不会煮饭，不做家务，从来没参加过他小学的家长会。由于“文革”，王群路只读到小学四年级，又由于家庭成分欠好，他当年被分配了一个最苦最累的作业，铸造车间里的清砂工。他在这个岗位干了8年，每天到家洗澡，水都是黑的。他向母亲诉苦过作业的辛苦，李恒却说，“人家能也应该干。”

　　在昆植所高档试验师罗吉凤眼里，晚年的李恒不再仅仅一个作业狂，“80岁今后才感觉她是那种有血有肉的老太太。”在这之前，她专心扑在作业上，也要求学生像她相同，谁要是提早下班去接孩子放学，老太太准要数说几句。现在老太太会对学生说，作业缺了谁都能做，得好好陪同家人。罗吉凤猜想，是老公王今维的离世，才让她有了这么大的改变。

　　王今维离世前，仍然是儿子王群路在医院照护。那年李恒现已79岁，作业忙到周末也在昆植所的作业室里度过。但自老公逝世后，李恒自动抛弃了周末在作业室的加班时刻。每到周六，她就到儿子家里住，和孙辈们待在一同，周日晚上再回自个家——当然，作业照样要做，王群路家里有一台她的专属电脑。虽然很少披露自己的爱情，但有一次李恒告知儿子，每天从家走到作业室的路上，她会刻意在王今维题写的“标本馆”石碑旁停步，那种感觉就像他还在身边相同。

　　曾孝濂也是王今维的朋友。他说，关于李恒当年在王今维病危时，仍然挑选去独龙江，“王公心里很了解，应该满足她。”“她便是个亡命徒，为了自己宠爱的作业，她能够不要命……某种程度上，她是一个很孤单的人。这个孤单是一个有层次的孤单，由于常识的堆集是在孤单傍边提高的，思考问题在孤单傍边功率最高，要确保科研的时刻，她就必需求孤单。而跟李恒共处，要了解她很不容易。”

　　人生终究三十年，李恒都在拼命调查，研讨，写书。终究一本书是出书于2020年12月、多达150万字的《高黎贡山植物资源与区系地舆》。和李恒一同合著此书的是她的学生、昆植所研讨员李嵘。在李恒住院的前两个星期，她兴奋地告知李嵘，对高黎贡山植物区系的剖析她又多了一点新知道。李嵘说，李恒生前仍在写一本关于高黎贡山的书，上一本仅仅对高黎贡山的植物多样性做了记载和罗列，而这本书是对高黎贡山更深化的剖析，现在书现已写了100万字。

　　李嵘从前问过李恒，她是不是真的对植物分类学感兴趣？“她给我的答复便是，在他们那个动乱的时代，能有份作业，有给吃饭，现已不错了，没想那么多。”她被命运牵着走，但也不彻底屈服于命运。“用她的话来说，‘上它，我就喜爱它，就尽力去做好它。’”

　　在李恒的学生里，和她最像的一个可能是龙春林。当然不是特性，本年59岁的龙春林待人极为温文，而是相同一颗作业心。33岁时，他现已是昆植所的研讨员，在李恒一切学生里最早评上正高职称。但由于作业太狠，作业不干完就不吃饭、不上厕所，每天熬到清晨，作业室里堆满方便面，大约20年前，他就现已腰椎间盘突出，动过手术。前几年又动了一次手术，手术不成功，导致他左脚神经受损。“现在我其实是十分十分难过的。”但和我打电话时，龙春林仍然在外地出差。“许多人劝我，都快退休的人了，也都功成名就了，不需求这么拼命了。我跟他们说，假如我歇息下来，我可能会短寿的。我教师便是这样。”

　　89岁那年摔过一跤后，王群路雇了一个住家保姆陪着她。保姆50来岁，小学文化，每天陪李恒上下班的一路，老太太要教她认植物，第二天考她，说不出来就要被骂。起先保姆也抑郁。李恒在家还要让她誊写唐诗。但逐渐地，她认得出路上的植物，也觉得自己写的字挺美观。

　　前两年为了锻炼身体，晚饭往后，年过90的李恒就会换上跑鞋，让保姆陪她到昆植地点的山上散步一圈——当然她绝不允许被扶着走，哪怕下雨天，保姆顶多只能给她撑个伞——一圈走下来有1.7公里，有的路段连个路灯都没有。

　　上一年夏天，曾孝濂去山上采标本，路上碰见了李恒，告知她要去采漾濞槭。那是一种在户外行将灭绝的植物，有人工栽培，就在昆植所最高、最远的山头上。

　　到了晚上10点，李恒忽然去曾孝濂家敲门，手里还拿着两三个漾濞槭的果实，绿色的果实有两个翅膀，挂起来一串串的。

　　曾孝濂很感动，但也吓坏了。其时天早黑了，93岁的李恒居然在山里高一脚低一脚地采标本，“你要是磕磕碰碰摔一跤，我怎样谅解得起。”

　　“刚刚9点多钟才采到，你看，这是很完好的。”曾孝濂还记住老友手拿植物的姿态。

　　◦ 一切图片均来自受访目标。感谢纪运恒、马政旭、李一凡、孙军、张文香供给协助。